春天到,山野、丘陵、田间处处春意盎然,一些被人们喜爱的可食用的植物陆续登场。这些原来被人们看不上眼的地菜、棕苞、蕨、小笋、胡葱、野芹菜、地木耳、苦苣等野菜,现在已成为大多数人喜爱的绿色食品。
棕 苞
刚跨进春天的门,棕苞就开始出现在饭桌上了。我第一次认识棕苞是1975年,那年的3月上旬,我与当时的福田公社党委书记刘培海一起来到清溪大队检查春耕生产准备工作,并特意去离大队四里路远的一个叫平子岭的山上,拜访大队书记陈招民的老爸。招民爸百般挽留我们住下,并要招民搬梯子到屋后山上去割棕苞。我们几人一起来到后山,才知道所谓棕苞,原来是棕树的花苞,而且只有20年以上树龄的棕树才有。我替招民扶梯子,招民爬在梯子上用刀割开包裹着树干的棕片,忙碌了好一阵才在这棵树上割下9只棕苞。我拿起一只胖胖的大棕苞,剝开三四层叶片,里面有几团酷似鲤鱼子一样漂亮的黄白色花苞。
招民妈用3只棕苞加火腿肉,炖了两大盆火腿棕苞汤,第一次尝鲜,刚进嘴巴时感觉有苦,但吃着吃着就不觉得那么苦了。招民老爸说棕苞很凉,听清溪那位喻老中医说它对高血压和脑溢血等病的预防和治疗有效果,叫我们多吃些。培海书记告诉我,清溪山多棕树也多,热情好客的清溪人常以此道菜来招待亲朋好友。听他们一说,我又多吃了些,不但不觉得苦,还品味出它的苦中带点甜的特别鲜美的味道,是那种混合着山野鲜味的甘苦,充满着农民亲情的甘苦。
去年在城里遇见招民,他已76岁,身体很健旺。我问起他的父亲,他说已去世多年,在世时老叨念着要请培海和我去吃棕苞。培海现已去世,招民邀我与当时福田公社的几位老朋友约个时间去清溪走走,春天去他老家平子岭割棕苞,秋天去打板栗。这让我忆起了招民全家及清溪人的热情好客,忠厚淳朴,我爽快地答应一定会前往拜访。
这几年,棕苞这个绿色食品成了山乡那些农家餐馆的招牌菜,每年的2—4月,你都可吃到美味的棕苞。今年3月去东桥看油菜花,在一家农家餐馆吃午饭,看见菜架上摆着好些棕苞,我们点了一大盆棕苞肉汤,还买了几只回家做棕苞汤。
蕨
谷雨时节,地处亚热带的萍乡春雨纷纷,气温渐暖,丘陵地区和山区的小山坡上天天都有人光顾了。有提桶的,有拿袋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住在附近的,也有骑车从城里来的。他(她)们都为同一件事,拔嶡、拔小笋而来。
蕨,这东西在1960年曾充当过我家里的粮食,当生活稍有好转时,就不再吃它了。进入90年代,逐步过上了好日子,遗忘了30年的蕨,因来源于大自然,没有任何污染,成了人人喜爱的绿色食品。
吃蕨的历史非常悠久,始见于《诗经》,记有“陟坡南山,言采其蕨。”之句。说的是古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蕨薇于首阳山的故事。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明人吃蕨菜的方法是:采取嫩茎,用灰汤煮去粘液,晒干当菜吃。清人则是用滚水泡软,择去根叶及粗梗,选取极嫩部分,用鸡汤煨熟而食。现代人简便多了,我家里的做法是将采回蕨嫩茎剥去表皮,在开水锅中焯片刻即捞起,放入冷水盆中漂浸,吃时捞起,切成小段,或清炒,或加肉小炒,或炒辣椒。
采蕨是件很有趣的事,春雨后的晴天,野蕨从地面冒出长长的嫩芽,笔直幼嫩的粗壮茎秆,上端卷曲个毛茸茸的问号,酷似一只小小佛手,让人见了就心爱。
从2003年—2009年,我所在的萍乡一中在白源的大陂办学,学校内外的几座小山上遍地是蕨草。每年的4月,我和那些喜玩爱动的师生总是会自发的利用休假时间上山采嶡。大家有说有笑,女生们发现密集的、肥壮的蕨就会大呼小叫。在山上游玩一二个小时,每人可采上好几斤蕨。送到食堂要炊房加工,让喜爱吃蕨的师生美美的享受一顿。
四月艳阳天,风和日丽,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和朋友、师生、家里人一边春游一边采嶡,那意义已不仅仅是采绿色美食,也不仅仅是一次愉快的春游。更是采一份乡村的清静,采一份山野的悠闲,采一份亲情友情的交流,采一份城市与乡村的碰撞,采一份人与大自然的心灵对话。
小 笋
小竹笋,家乡称为小笋,是指那种会长小竹子的一种笋。萍乡的丘陵小山上到处都是这种野生小竹子。我的老家天慈山,也是一个山岗接着一个山岗的小竹子。四月是小竹子长笋的季节,雨后的第二天早上,一只只活泼鲜活的小笋破土而出,有的穿着青灰色的外衣,有的身着黄里透白的的内衣,有的头顶还顶着少许红土或苔藓,让人看了煞是可爱。
这段时间,我放牛时附带了另一个任务——拔小笋,我和放牛的小伙伴们把牛牵到有肥草的山岗上,让牛自由自在寻草吃。各人抢占一块自己的领地,开始比赛拔小笋。小笋和人一样,也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美有丑。在那些满是小竹子的瘦土上,长出来的小笋特瘦,剥开青色笋壳的笋子颜色淡青形状瘦长,就似身着素装的瘦长女子,骨感十足。在挖过的松土里和肥力较高的、土质较松的土里长出来的小笋较胖,剥开淡黄色笋壳,内面的笋子丰满有肉,色泽黄白有神润,就似肤色白里透红的丰腴女子,特逗人喜爱。
小伙伴们认为到时候了,其中一人发令停止,大家就会提着各自拔的小笋,来到一处干净的平地,比谁拔的多。华屏老是用衣服装笋,崇辉用绳子扎成一捆,安凡总是用手抱着,我用手拿不下就脱下长裤挽紧裤脚口将笋装在裤子里。将笋各自摆一堆进行评比,拔得最少的负责去照看牛。其余三人自由活动,或剥笋壳,或采映山红,或玩“蛇抱卵”。
小笋历来是农家喜爱的好菜,我们家是当天拔回当天吃。尤其是早饭(以前农家早饭不吃稀饭面条,也没有包子馒头,天天早上都是吃米饭),将刚从山上拔回的鲜笋,剥掉壳就下锅,只用茶油和盐,不需要添加味精鸡精酱油香料。那个鲜、那个美味无法形容,不论是清炒,还是小笋炒肉、小笋煎蛋、野胡葱炒小笋,都是居家待客的上品。
进城后已极少吃到这样美味的小笋了,原因是买的小笋是头天拔好的,饭店餐馆一般都要提前二三个小时剥去笋壳。有的饭店为省事,干脆买头天晚上卖主已经剥去壳的小笋。卖主将晚上剥去笋壳的小笋系成小把,淋上点清水,放在外面沐浴早上的露水,卖时很好看,但已是好看不好吃了。所以,你到高级饭店花上几十元一盘,也吃不到乡村的当天拔,炒前临时剥壳的鲜味小笋。
今年4月的一天,我与家人赶早开车去乡下春游,顺便拔小笋,小孙子兴奋得满山跑,发现一只小笋会大声喊出网络流行语:“给力”!一家人在山上拔小笋,等于一场野外游。返回家现剥现炒,一大碗肉炒小笋一下子就一扫光。享受着拔笋、剥笋、吃笋之乐趣,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少年时代。
地木耳
地木耳,这个长在潮湿肥沃的但并不干净的地面上的黑黑的东西,是1960年走上我家饭桌的。那年5月,家里已找不到一粒粮食了,全靠山上的野菜度日。连续下了几天雨,,妈妈带妹妹去对面山凹里挖野菜,在一片铺盖了青砖和石块的低洼地发现了地木耳。妈妈认得这东西,她小时候跟外婆一起逃难时吃过。妈妈和妹妹采了两篮子回家。听说是好吃的东西,全家见了欢天喜地。但地木耳很脏,几个人洗了半天才算洗干净。没有油,也没有酱油和味精,仅加了点盐,煮了一锅,全家人吃得津津有味。这两篮子地木耳让全家充了二三天饥。
在南昌读书时,学院里按系轮流去农场劳动一周。那年5月,我们系被安排到地处丰城县上塘公社辖区内的上塘农场开荒挖土,种番薯。休息时,来自上海崇明岛的一同学去方便,在一块湿地里发现几大片地木耳。我们选了几个女生,利用劳动时间去采了几袋,送回农场食堂做汤。听班主任说晚上召开全系班干部会,可能要点名批评我们班不遵守劳动纪律,不请示系党支部书记,擅自派人采野菜。在晚餐时,当厨房里端上两大盆清香扑鼻的地木耳汤,女生们首先给系党支部书记罗光斗和系主任包全忠各舀了一碗,说是厨师安排的驱热去湿的营养汤。看见二人喝得津津有味,班长赵光琴问罗书记、包主任好不好喝,罗书记说味道太美了。赵光琴告诉罗书记这就是上午采的地木耳,罗书记直呼上当,食堂里笑成一团。晚上开会时,我们班不但没挨批评,反而受到表扬。罗书记还提出要求,第二天上午每个班派两位年纪小的女生和他一起去采地木耳,给大家做汤改善伙食。
在学校学植物学时查植物检察表,才知道地木耳是一种藻类。后又得知地木耳不但营养丰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磷、铁等,可为人体提供多种营养成分,还具有降脂明目、清热降火、补虚益气、滋养肝肾的作用。
去年4月,我和妻子又同去乡下采了一回地木耳,那黑得发光的鲜活水嫩的小东西实在令人可爱。我们采了两袋,顺便又采了些胡葱(即野葱)。妻子用地木耳做汤时加上少量肉丝,不加油不加酱油也不加味精,只加少许姜丝,撒上适量野生胡葱,出锅后滴了几滴麻油。看上去黑绿白相间,色泽十分可爱,吃起来味道非常清纯鲜美,令全家叫绝。我将这道菜取名为养生野藻汤。 💗 记 得 拉 至 文 末 为 文 化 萍 乡 点 赞 哦 !
叶书麟,1946年生,江西萍乡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傩戏学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读者》《散文百家》等众多报刊,著作多部,获奖多次。从2010年开始着力于萍乡民俗文化、傩文化、宗教文化的挖掘、抢救、研究及著作。 来源:美丽萍乡(叶书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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