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 告 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最美奋斗者”称号获得者龚全珍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9月2日16时16分逝世,享年100岁。 特此讣告。 中共莲花县委 莲花县人民政府 2023年9月2日 “老阿姨”龚全珍“向老阿姨致敬!”2013年9月26日,在会见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及提名奖获得者时,习近平总书记向全国道德模范龚全珍深情致意。 2016年春节来临之际,雪花飞舞,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江西调研考察。在井冈山慎德书屋里,总书记看望了93岁的龚全珍,和大家围坐在两盆炭火旁亲切交谈。 “总书记非常平易近人,叫我‘老阿姨’,很亲切,就像是自己家里人一样,我非常感动。”龚全珍老人的回忆充满温馨。 而今,近百岁的龚全珍老人,如高洁的莲花散发出阵阵清香,以她独特的品格熏陶着无数后人。 寻找光明 ——摘自1989年7月11日龚全珍日记 2018年4月3日,江西省莲花县玉壶山山脚下,开国将军甘祖昌的墓前,他95岁的妻子龚全珍,眼含泪水把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 清风徐来,花香如缕。 龚全珍在女儿的搀扶下,用颤抖的右手,一棵一棵拔去将军坟头的野草。这一幕,让人由衷感慨:虽已迟暮,苍老的身躯无法遮蔽风雨,但那颗坚守的心永恒不变。 2018年9月,我采访龚全珍老人时,老人仍然精神矍铄,平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温润而又动人。 当我探访她的童年时,龚全珍有些动容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讲着三哥的故事——因为三哥,她才走上革命道路。 1938年初,烟台市大马路平安里的一个巷子里,三哥参加了八路军。还在读小学五年级的龚全珍,含着眼泪与三哥告别:“三哥,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要上前线。” 三哥摇头说:“全珍,在家好好读书,三哥秋收时来接你。” 三哥走了,但他满怀的豪情,为年幼的龚全珍,点燃了爱国的激情。 在焦急的期盼中,一晃几年过去了。当龚全珍听说山东许多知识青年奔赴安徽,去寻找人生之路的消息时,毅然给母亲留下一封信,跟着两位老师结伴而行,进入安徽国立二十二中学读高中,后流亡河南省淅川县国立一中。 在流亡中,好学的龚全珍始终没有放下书本,以优异的成绩进入西北大学教育系。在西北大学,龚全珍遇到了无数个同样怀着革命热情的大学生,大家一起学习,一起奔走,一起演讲,一起呼号,不知唤醒了多少梦中人。 一个西北大学的高材生,如何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呢?当我追问这个问题时,龚全珍笑了。回忆起当年的抉择,龚全珍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2013年11月6日下午,由中组部、中宣部、全国妇联和中共江西省委共同主办的龚全珍同志首场先进事迹报告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这是报告会当日摆放的龚全珍同志先进事迹图片墙。 江西省委宣传部、江西省文明办供图 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7月,龚全珍毕业了。这一天,西北大学校园内红旗招展,每个学生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新中国就要成立了,百废待兴的国家需要有志之士去建设。因此,西北大学向全体毕业生发出了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此刻,龚全珍站在宣传板前,她仍是一身学生装束,满脸的严肃和庄重。在她的身边,站着当年女中的同学李葆华。 “全珍,你有什么打算?” “葆华,你知道的,我一直有一个梦想。” “弃笔从戎?” 龚全珍深深地点点头,她太向往投身军旅、策马天涯的豪迈了。她说:“我要响应号召去参军,去支援边疆建设。” 她手指之处,是新疆军区的展板。 国家的建设,边疆的稳定,更需要军人的奉献和牺牲。龚全珍透过那一幅幅展板,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召唤,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责任。 第二天,龚全珍报名参军了。正是在这一年,她站在了鲜红的党旗下,庄严地举起了右手,以坚定的信念,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经过半年的进疆培训,1950年3月的一天,一身戎装的龚全珍,站在100多人的队伍前,向新疆进发。 “人生,各自选择自己的路。我选了物质生活简陋,而精神生活充实的路,我相信今后生活会愉快些、幸福些。” 似亭亭挺立的青莲,龚全珍以毅然决然的姿态,选择了为之奋斗一生的革命之路。 并蒂莲花 ——摘自1976年1月7日龚全珍日记 讲到婚姻生活,龚全珍目光变得深沉了。她说,甘祖昌逝世30多年了,可遇到大事小情,她都会站在将军遗像前问:祖昌啊,我这样做对吗? 这一句普通的问话,跨越了时光的沟壑,整整陪伴龚全珍30多年。这对革命伴侣之间,拥有多么美好的情感啊。 1952年的一天,新疆军区八一子弟学校里,一身军装的龚全珍,正在给学生上课。课上到一半,校长李平匆匆赶来,打断龚全珍的课说:“龚老师,先停一下,军区后勤部甘部长来调研,让你赶紧去汇报工作。” 甘祖昌,那可是大名鼎鼎啊!他早年参加农会,从农田走上井冈山,是参加过红6军团二万五千里长征、八路军359旅南下支队二万七千里长征、第一野战军进军新疆长征的老革命。他的“铁脚板”和“铁算盘”,闻名全军。作为我军后勤方面的干将,毛主席多次接见他。 甘部长为什么要听她的汇报?龚全珍怯怯地跟着李平校长走出了教室。 甘祖昌参加革命后,多年音讯皆无,原配妻子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便改嫁了他人。担任新疆军区后勤部部长的甘祖昌,仍然是个单身汉,这引起了军区代司令员王震的重视,他一有机会就给甘祖昌物色对象。后来,听说八一子弟学校有几个大学毕业参军的教师没成家,他便找到李平,委托她帮助甘祖昌介绍一个对象。 李平校长反复斟酌,觉得龚全珍最适合了,所以精心策划了这次见面。 甘祖昌把一杯水端了过去,瞅了瞅低着头的龚全珍说:“小龚,在这儿工作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龚全珍腼腆地红了脸,但说起工作就忘了一切。她从学生的学习,讲到他们的生活,还有烈士遗孤的生存状态……说起这些,龚全珍头头是道,话语里透出对英雄的敬意和对革命后代深深的爱! 与甘部长第一次约会,给龚全珍的印象是,这个经历非凡的首长,竟然是那样的谦和周到、彬彬有礼。 送走了甘部长,李平校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龚全珍愣了一下说:“不,不不!人家是大首长,是大英雄。我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而已。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行,真的不行!” 看龚全珍有思想顾虑,李平校长就做她的工作:“龚老师,甘部长是个思想意识很纯洁的同志,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交谈中,龚全珍对甘祖昌又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新疆和平解放后,在一次外出检查工作时,敌特分子截断了木桥,甘祖昌乘坐的吉普车从桥上栽下,甘祖昌头部重伤,落下病根。同时,他还患有严重的肺气肿和气管炎。 李校长这一番话,让龚全珍感到震惊。没想到,那像铁塔一样的硬汉,竟然满身伤痛,而这伤痛,恰恰是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而留下的。 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悄然升起,龚全珍红着脸说:“如果是这样,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没有过多的花前月下,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只有相守终身的信念。在王震代司令员的推动下,两个人很快情定终身,相携走进了婚姻殿堂。 结婚那天,小会议室里摆了两桌简单的饭菜。同事们来了,朋友们来了,他们带着由衷的革命情谊和祝福来了。 可是,甘祖昌和龚全珍呢,竟然没有一件新衣服,只是穿上了干净整洁的旧军衣。 为此,甘祖昌感慨地说:“没想到,在我人到中年后,还能遇到情投意合的革命伴侣,我将用一生来呵护这段缘分。” 此时,她眼含幸福的泪水,也发出了掷地有声的誓言:“我和他志同道合。既然选择了他,我必用一生相知相守,甘苦与共。” 并蒂莲花,芬芳独具;一句誓言,承诺一生。 回归故里 “今后我要协助祖昌,要为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作出更大贡献,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决不懒懒散散地过日子。” ——摘自1975年1月19日龚全珍日记 我用期待的眼神,静听她娓娓道来。 龚全珍清晰地记得,他们由新疆返回莲花老家的经过。 那一天,在家里看文件的甘祖昌晕倒了。经医生诊断,甘祖昌脑部有大块的积血,并有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且这种症状将伴随他一生。 连续几次的晕倒,让甘祖昌认定了自己已无法在领导岗位工作。他决定向组织请求辞掉一切官职,返回江西老家务农。 甘祖昌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龚全珍心头一惊。 回归,意味着一切都将重新开始,更何况到艰苦的农村去。对此,同事、同学、朋友纷纷劝说。可是,甘祖昌去意已决,龚全珍也决意相随。 1957年8月,几次递交辞呈以后,组织批准了甘祖昌的请求。于是,他辞去新疆军区后勤部部长,回到江西省莲花县坊楼乡沿背村,完成从将军到农民的转变。 淳朴、美丽、贫穷的莲花县,以她特有的姿态,迎接着这对夫妻。从将军到农民,对甘祖昌来说,是身份的转变,是心灵的回归,是品质的展示;而对于龚全珍来说,这无疑是勇敢的舍弃,是无私的奉献,更是一种思想的升华。 是啊,甘祖昌离家时,还是个英俊少年;而今归来,两鬓已经生了华发。此时,甘将军手捧热土,眼含泪水。龚全珍看了甘祖昌一眼,深情地说道:“好好干吧,有我在你的身边呢。”一句贴心贴肺的话语,把甘祖昌感动得热泪盈眶。 家乡实在太贫穷了!甘祖昌放眼山梁,心头一股豪情涌过,他想到了南泥湾,他要把南泥湾精神以及南泥湾的经验,植入生他养他的土地,带着乡亲们大干一番,让乡亲们真正过上好日子。 刚回到沿背村,龚全珍和甘祖昌的两个弟弟,3家人挤在一栋旧房子里。县民政部门几次提出要为甘祖昌在县城盖“将军府”,都被婉言谢绝了。渐渐的家里人口多了,老房子挤不下了,才自掏腰包盖了一栋普通民房。 龚全珍从小生活在城市,没有干过农活。龚全珍思来想去,就对甘祖昌说:“我劳动效率低,不能剥削人家,在新疆我是老师,到了莲花县,我还可以去教书。” 对龚全珍的想法,甘祖昌表示全力支持。 于是,龚全珍背上行囊,徒步走了20来公里,来到莲花县教育局,向局长介绍自己的情况,希望继续任教。 龚全珍被分配到九都中学任教。 九都中学是新办的学校,硬件软件都很差,连个校长都没有,只有3个任课老师。但是,龚全珍没有一丝迟疑,第二天就去了学校。后来,因工作需要,又调去南陂小学当校长。龚全珍在南陂小学一教就是13年。再后来,她又被调到甘家小学。 “龚全心啊龚全心,你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么?”在日记中,龚全珍曾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一个字,时刻对照自己。她一心扑在学生身上,尽管学校离家很近,她也严守纪律,不到周六不回家。孩子们说:“爸爸是农业社的爸爸,妈妈是学生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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